紫月

【青成之恋】唯有你，我希望有来生（二十）

“叩叩，沈小姐？沈小姐你在家吗？沈……”顾耀东急匆匆敲门的手定定地滞在半空中，门开了，却不是沈小姐。

“你是顾耀东吧？找青禾有事？”开门的不是别人，正是容辰生。

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熟稔地把他让进屋子，给他倒茶，顾耀东一时间没回过神，差点忘了他这天是来干嘛的。

“沈小姐……她出去了？”

“她去跑单帮了，要过几天回来。”事实是，沈青禾枪伤未愈，容辰生是过来给她拿换洗衣物的。

“哦……那，那既然她不在，我就不打扰了。”顾耀东有些局促，虽然事情紧急，但向一个陌生人借钱，他还是张不开这个口。

“有什么事，找她就等于找我。”容辰生温柔而坚定的话，又让顾耀东愣神，止住了挪向门口的脚步。

找她就等于找我……这话……什么意思…… 

“事情是这样的……”顾耀东想了想，还是把救杨会计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容辰生。

容辰生听完，什么也没说，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，站起身来走向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。

“拿着。”拿笔，拿支票，签字。一气呵成的动作。当一张一千万的支票塞到顾耀东手里的时候，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彻底震惊了这个傻小子。

“不……不用这么多，我们自己凑了几百万……”几乎是下意识的，他就想推拒。

“拿着吧。你们肯定把家底都压上了吧？万一人财两空怎么办？”容辰生说得对，他们既然敢做替罪羊的勾当，又怎么不会黑了钱还不放人呢？

救人要紧。顾耀东没有再客套，道谢辞别。

只是，天生的敏锐，让他在离去时最后扫过公寓的一眼，没有错过一些细节。

比如，开着的衣柜里，放着不少男装；再比如，玄关的鞋架上，也有不止一双男鞋……

“哎，处长终究是错过了啊……” 

杨会计出狱是件高兴的事，邻里们一起做了一大桌子菜，为杨家压惊。

伤愈的沈青禾也受到了邀请——本来是邀请她和容少爷一起的，容辰生体贴地借口有事让她一个人回到这里，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人、这里的一草一木，都与她和那个人的曾经息息相关。

“怎么，你这大功臣倒是跑来这里躲清闲？”外头热火朝天，顾家露台上的顾耀东却没有如想象中的开心，反而面带愁容。

“沈小姐，你来啦？”看到沈青禾，他也只是勉强勾了下唇角。

“把人救出来了，还不高兴？”他们还像以前那样手搭在露台边沿上随意地聊天。

顾耀东不知道该向谁倾诉内心的困惑与煎熬，他从前怀疑过沈青禾，可不知为什么，接触越久，他就总觉得她和处长的身上有同样一种特质，一种不属于这个浑浑噩噩的世界的，安定人心的气质。

这样的人，也许是他最合适的倾诉对象。

“沈小姐你知道吗？杨会计出狱之后，我听说他们很快又抓了另一个替罪羊……”

看着垂头丧气的顾耀东，沈青禾明白了，果然这是块没有发光的金子，骨子里的善良哪怕身处乌黑的染缸也纤毫未染。他没有看错人啊……哎怎么又想到他了……

“咳咳”，沈青禾拍了拍顾耀东的肩，认真地看着他，“所以，顾耀东，你是觉得救得了一个杨会计，但救不了所有人，而感到难过？那你有想过，如何才能救所有像杨会计这样无辜的老百姓？”

顾耀东听到这里抬起头来，有些吃惊也有些意料之中地看进沈青禾的眼眸中。

有些种子早已深埋其中，只是需要一个契机，破土而出。

“顾耀东，有些毒已经深入骨髓，如果不做个大手术彻底清除，是无法根治的。”沈青禾缓慢而郑重地说道。

阳台上一阵长久的沉寂。晚风吹起晾晒的衣衫，天边一抹柔红色的晚霞，昭示着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。

此时无声胜有声。顾耀东是聪慧的，他并非随波逐流之辈，只是在象牙塔中被保护地太好，才始终没有走出那一步。

遍地哀鸿满城血，无非一念救苍生。“五只羊”事件终于让他读懂了这句诗，读懂了作诗的人代表的那群人为之奋斗的理想——改变这个人吃人的世道。

“沈小姐，谢谢你！”

“不客气。”

露台上的两个年轻人绽放了自他们认识以来，对彼此最真挚的笑容。 

与前世不同，这一次踏上去往南京之路的顾耀东，不再是仅凭一腔孤勇，而是有了模糊却坚定的信念。

也因此，初到南京的他更为沉着冷静，就连再次见到夏继成，也能礼貌而平静地叫一声“夏监察官”。

特工对察言观色是手到擒来。夏继成立刻就发现了顾耀东身上巨大的变化。他知道，这些他不在的日子里，青禾一定有暗中引导顾耀东。

曾几何时的小丫头，已经能成为别人的师父了呢。他是欣慰的，果然自己的选择没有错，离开了他，她才能有更大的施展空间。

顾耀东是成长得很快，但终究，还是初出茅庐。当火车汽笛声响，借着人声鼎沸的环境，他还是没忍住说点工作无关的。

“我在沈小姐家……见到了容少爷……”后面的话，顾耀东欲言又止，这已经是他这么脸皮薄的人能说出口的极限了。

本就是声音非常小的一句话，如一缕轻烟飘散在空气中。

“是么？帮我问他们好。”夏监察官微笑的面庞丝毫未改，回应时自然、妥帖。

看着他的笑模样，顾耀东张了张嘴，只能生涩地答应一个字，“好。” 

身着笔挺军服的男人转身离去，顾耀东有些失落地望着那个背影，说不上来是为了他难过，还是为他和青禾叹息。

青涩的顾耀东没有察觉真相，受过系统训练的邱秘书却是发现了些猫腻。跟在夏长官身边这些天，他的步伐一向沉稳有力，今天虽然依然矫健，但还是略微比来时虚浮了些。

沈小姐……邱秘书不动声色地把这个姓记在了脑子里。

邱秘书没想到，这个姓，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。

“你说那天姓顾的小警察最后跟夏继成说的一句话里，提到了一位沈小姐？”田副署长办公室里，问邱秘书的人他没见过，只是那双锐利的眼令他不寒而栗。

“是的，还提到了一位容少爷。”邱秘书如实回答。

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工夫。”钟百鸣摸了摸下巴，眼中流露出看见猎物的兴奋，“看来这是一双雌雄大盗啊，田署长接下来的就拜托您了。”

上海的太平计划虽然磕磕绊绊完成了，然而事后被gcd挖出了替罪羊的事，大肆渲染，舆论对他们很不利。

钟百鸣不仅沉得住气，而且善于放长线钓大鱼，是以在尚家见到沈青禾之后就在暗中调查她的真实身份。

令他遗憾的是，虽然很快查出沈青禾就是当年的蔚青未，然而那年蔚家出事后的消息就完全找不到了。
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一个人改头换面还查不到消失多年的消息，这本身就值得怀疑。

如果沈青禾是gcd，那么凭她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掀起什么大浪的，警局内部一定有她的同党——而且这个人必须位置不低。

本来应该怀疑的第一个对象，是跟她做生意的齐副局长，然而钟百鸣很快就排除了，因为有过绯闻的夏继成显然更合适成为那个“嫌疑人”。 

“说！你跟沈青禾什么关系？”

甄别期间被怀疑，昨日还是夏监察官，今日就已是阶下囚。

对于这些高级jian/die，普通的威逼利诱根本不起作用。审xun的人也了解，于是直接上手段。

一次次被冷水泼醒，伤痕累累的夏继成始终还是一样的回答——生意伙伴，有过暧昧，仅此而已。

每一次痛到昏厥前，他都会暗自微笑，因为他知道敌人只会一遍遍逼问，就说明他们没有掌握青禾更多的秘密，那么，只要他守住，青禾就是安全的。

他又怎会守不住呢？从他救了她那一刻起，他的命也是她的了。 

整整十天，暗无天日的牢房终于再度打开。

夏继成以为自己将被带往刑场，没想到看到了熟人。

“夏监察官，我来接您出去。”邱秘书还是那样恭敬的样子。

直到夏继成重新穿上那身制服，他才确认自己的确是重获自由了。但是，怎会如此轻易？究竟发生了什么？他们对青禾的怀疑彻底解除了吗？

仿佛知道他会有疑惑，邱秘书早已将一份当日的报纸放在他办公桌上。《“容女郎”竟是蔚家千金》的醒目标题就这样跳入他眼中……

蔚家灭门惨案当天是容家秘密救了蔚青未……随后容、蔚两人被容家送往国外留学……学成归来，蔚小姐不愿做金丝雀，自请跑单帮历练，化名沈青禾……近日容家公布蔚小姐身份，似为两人喜结连理铺垫……

一个完美的“英雄救美”故事。配着报道的，还有一幅大尺寸的二人合影，不再是小报记者的抓拍，明显是容家提供的正照——蔚小姐坐着，容少爷站着，手揽在她的肩上——这是当下最时兴的情侣合影式样。 

或许是邱秘书还有点仅剩的人情味儿，从夏继成看到报纸后，他就退出办公室，还帮夏继成关上了门。

于是在一个人的空间里，夏继成久久凝视着这短短不足300字的文章。

他突然很想抽根烟，虽然，他从不抽烟。

大概……这就是彻底结束了吧。他知道容家编的这个天衣无缝的故事，是为了救她，也救了他。只是如此一来，他与她的过去被彻底抹去，成了一段“不存在”的虚构。

夏继成和沈青禾，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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